close

黃俊威

華梵大學東方人文思想研究所副教授

 

論文提要

《雜阿含•界相應經》主要是描述在印度的原始佛教時代,(Original BuddhismB.C.530-449),當時就有很多著名的大弟子,也都曾經參予過這一連串「阿毘達磨」形式的討論會。由於佛陀的弟子與弟子之間,彼此當初就有過思想上的種種分歧,因此,派系的產生,也就是相當自然的事情。所以,研究《雜阿含•界相應經》的目的,主要是在釐清有關佛陀弟子之間,彼此的派系發展過程,從而設法還原出原始佛教派系發展的歷史脈絡。

 

關鍵詞:界相應經、憍陳如、大迦葉、舍利弗、目揵連、阿那律、優波離

一、前言

在印度的原始佛教時代,所謂「論阿毘達磨論」的論風,其實早在佛陀的晚年時間,即已經逐漸在形成當中。因此,在佛陀的時代,就有很多著名的諸大弟子,也都曾經參予過這一連串「阿毘達磨」形式的討論會,所以,在《雜阿含經》、《中阿含經》和《長阿含經》當中,我們亦可經常發現到有關「毘陀羅論」(vedalla)「毘崩伽」(vibhaºga;經分別)的經典形式存在。

 

二、《雜阿含•界相應經》的具體內容

事實上,在《雜阿含經》第447的《界相應經》,也就是印順法師所編纂的《雜阿含經論會編》中<雜因誦第三><五.界相應>第四經當中,曾完整地記載了當時的「論阿毘達磨論」的真實情況如下:

如是我聞:一時,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。

爾時,世尊告諸比丘:「眾生常與界俱,與界和合。

經文一開始,除了是說出經典所記載的地點是在王舍城內的迦蘭陀竹園之外,接著,佛陀更說出佛陀的弟子與弟子之間,都是經常到處拉邦結派,自成種種不同的派系,而且彼此之間的互動,更是相當活躍頻繁的。誠如《界相應經》所說的:

云何與界俱?

謂:眾生不善心時與不善界俱,善心時與善界俱;鄙心時與鄙界俱,勝心時與勝界俱

裡的所謂「與界俱」,其實就是指派系的形成。到底佛陀的弟子與弟子之間的派系,又是怎樣形成的呢?原來,佛陀的弟子與弟子之間的派系,主要是善心類的派系,就自然跟善心類的派系在一起;而非善心類的派系,自然就跟非善心類的派系在一起。沒有自信的人,自然就跟沒有信的人在一起;有自信的人,自然就跟有信的人在一起。例如,在《界相應經》中,就有記載有關這一位五比丘之一的憍陳如(Koºda––a)的派系傾向如下:

時,尊者憍陳如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是上座多聞大德,出家已久,具修梵行。

意思是說:這一位五比丘之一的憍陳如,都是經常跟很多的多聞大德長老在一起,由於他們都出家很久,因此,每一位比丘,彼此都是修行相當傑出的人物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頭陀第一的大迦葉(MahŒkŒ§yapa),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復有尊者大迦葉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是少欲知足,頭陀苦行,不畜遺餘。

因此,能夠跟這一位頭陀第一的大迦葉在一起的人, 通常都是一些喜歡少欲知足的頭陀行者,身上當然就是空無所有,不累積任何私有財產的人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智慧第一的舍利弗(êŒriputra),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尊者舍利弗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是大智辯才。

因此,能夠跟這一位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在一起的人,通常都是一些喜歡智慧辯論的重要人物,而這一些人物,更是推動當時「論阿毘達磨論」學風的重要領導者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神通第一的大目犍連(MahŒmaudgalyŒyana),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時,尊者大目揵連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是神通大力。

因此,能夠跟這一位神通第一的大目犍連在一起的人,通常都是一些喜歡表現神通力的大能者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天眼第一的阿那律陀(Aniruddha),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時,阿那律陀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是天眼明徹。

因此,能夠跟這一位天眼第一的那律陀在一起的人,通常都是一些喜歡表現天眼通的大能者,他們能夠徹底看見過去、現在、未來的一切事物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名為「二十億耳」的弟子,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時,尊者二十億耳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是勇猛精進,專勤修行者。

因此,能夠跟這一位天耳第一的二十億耳在一起的人,通常都是一些喜歡表現天耳通的特異功能者,他們每一位都是勇猛精進,專勤修行天耳通的人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名為「陀驃」(Dravya)的尊者,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時,尊者陀驃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是能為大眾修供具者。

因此,能夠跟這一位專為大眾修理供養器具的陀驃在一起的人,也是一些喜歡為大眾修理供養器具的人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持戒第一的優波離(Upal´),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時,尊者優波離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是通達律行。

因此,能夠跟這一位持戒第一的優波離在一起的人,通常都是一些喜歡持戒,通達律學的人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說法第一的富樓那(Pèröa),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時,尊者富樓那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皆是辯才善說法者。

因此,能夠跟這一位說法第一的富樓那在一起的人,通常都是一些喜歡辯才無礙的善說法者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論議第一的迦旃延(MahŒkau· hila)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時,尊者迦旃延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能分別諸經,善說法相。

因此,能夠跟這一位論議第一的迦旃延在一起的人,通常都是一些喜歡分析經文內容,善於解釋佛教專有名詞的人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多聞第一的阿難(înanda),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時,尊者阿難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是多聞總持。

因此,能夠跟這一位多聞第一的阿難在一起的人,通常都是一些喜歡多聞總持,記憶力特別超強的人物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佛陀的兒子羅候羅(Rahula)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時,尊者羅候羅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是善持律行。

此,能夠跟這一位佛陀的兒子羅候羅在一起的人,通常都是一些善於受持戒律的人,跟持戒第一的優波離,氣息都是相當接近。接著,就是記載有關下一位惡行第一的提婆達多(Devadatta)他更是所謂「六群比丘」的首領,學習種種可惡的行為,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時,提婆達多,與眾多比丘,於近處經行,一切皆是習眾惡行。

因此,能夠跟這一位習眾惡行,六群比丘首領在一起的人,當然就是一些惡習滿盈的大壞蛋。所以,這一些臭味相投的人,經常以興趣喜好聚集在一起所形成的派系,就是所謂的「與界和合」,誠如《界相應經》中所說的:

是名『比丘常與界俱,與界和合』。

是故,諸比丘!當善分別種種諸界」。

佛說是經時,諸比丘聞佛所說,歡喜奉行。

因此,佛陀也就曾經這樣地去告誡弟子們,必須要選擇跟自己志趣相投的人在一起,而且,更要懂得去分析這一些派系之間的優、缺點,作為取捨的參考依據,這就是所謂「當善分別種種諸界」的意思。

看完了這一段經文之後,接下來,我們將會大膽地對於這一些諸大弟子的派系傾向,作出一系列較詳盡的思想分析,希望能給讀者們有一個較清晰詳盡的歷史圖像。

 

三、諸弟子派系傾向的分析

這一段《雜阿含經》中的內容,主要是佛陀跟諸弟子之間,正在討論有關「界」(dhŒtu)的派系傾向問題,這可能跟後來《中阿含經》的《多界經》的「界」,是有著相當密切的關係。而且,在座參預討論的諸大弟子,人數亦是相當之多,例如:

  1. 五比丘之一的憍陳如(Koºda––a)
  2. 頭陀第一的大迦葉(MahŒkŒ§yapa)
  3. 知慧第一的舍利弗(êŒriputra)
  4. 神通第一的大目犍連(MahŒmaudgalyŒyana)
  5. 天眼第一的阿那律陀(Aniruddha)
  6. 天耳第一的二十億耳;
  7. 供具第一的陀驃(Dravya)
  8. 持戒第一的優波離(Upal´)
  9. 說法第一的富樓那(Pèröa)
  10. 論議第一的迦旃延(MahŒkau· hila)
  11. 多聞第一的阿難(înanda)
  12. 佛陀的兒子羅候羅(Rahula)
  13. 惡行第一的提婆達多(Devadatta)等人,都有參予其中。

在這裡,其中最值得我們注意的,跟「論阿毘達磨論」論風有著直接關係的諸大弟子,便是要首推舍利弗、大目犍連、大拘絺羅、大迦旃延、富樓那和阿難等六人了。

現在,我們在嘗試分析一下這幾位大弟子的論風及大致的性格趨向,從而推論出當時的阿毘達磨學統的傳承關係,到底是如何建立的。例如:

1.舍利弗、大目犍連、大拘絺羅

他們都可看被作是「論阿毘達磨論」論風中最重要的金三角人物,屬於同一個學系,而在說一切有部的《異部宗輪論》中,更被稱為「龍象眾」(NŒgarika)的代表人物,真是所謂的「法門龍象」。事實上,舍利弗和大目犍連這兩位大弟子,最初都是同屬於詭辯派懷疑論者「散若夷毘羅梨子」(Sa–jaya Bela  hiputra)的學生,後來因為聽到了馬勝(A§vajati)比丘所宣說「因緣偈」內容的啟示,進而追隨著佛陀出家,同時亦肩負起宣說佛陀法義的重責大任,又幾乎都是同時去世。

因此,舍利弗和大目犍連,彼此二人跟佛陀之間的師徒情誼,都是相當深切的。無怪乎舍利弗在當時是被譽為「智慧第一」,而大目犍連則是被譽為「神通第一」,所以,他們兩人在佛教史中的份量,更是相當重要的。誠如《中阿含經》卷七31《分別聖諦經》所說:

舍梨子比丘聰慧、速慧、捷慧、利慧、廣慧、深慧、出要慧、明達慧、辯才慧,舍梨子比丘在就實慧。

意思是說:舍利弗的智慧,是屬於耳聰目明的聰慧;反應速度極快的速慧;手腦敏捷的捷慧;意根猛利的利慧;知識廣大的廣慧;具有內涵深度的深慧;能出世間的出要慧;能斷煩惱關鍵的明達慧;辯才無礙的辯才慧,舍利弗就是一位具有能掌握宇宙真相如實慧的人。誠如《中阿含經》卷七31《分別聖諦經》所說:

所以者何?

謂我()略說此四聖諦,舍梨子比丘則能為他廣教、廣觀、分別、發露、開仰、施設顯現、趣向。

因此,當佛陀在略說這一個苦、集、滅、道的所謂「四聖諦」的時候,舍利弗則能為他人廣泛教導,廣泛觀想,並能以「經分別」(vibhaºga)的形式,把它充份顯露出來,進而使人展開仰視,虛擬假設地把它顯現出來,使人趣向於四聖諦的真實性。由此可知,舍利弗對於「經分別」的貢獻,真是具有一種無可取代性,誠如《中阿含經》卷七31《分別聖諦經》所說:

舍梨子比丘廣教、廣示此四聖諦,分別、發露、開仰、施設、顯現、趣向時,令無量人而得於觀。

在這裡,舍利弗對於「經分別」中的廣泛教導,廣泛宣示這一個四聖諦的時候,都能夠把它充份顯露出來,進而使人展開仰視,虛擬假設地把它顯現出來,趣向於四聖諦的真實性,使得所有的人都能夠得到佛陀的觀法。因此,舍利弗實在是所謂的「正見的導御者」;而大目犍連則令人「立於最上真際」,誠如《中阿含經》卷七31《分別聖諦經》所說:

舍梨子比丘,能以正見為導御也;目乾連比丘,能令立於最上真際,謂究竟漏盡。

因此,舍利弗實在是所謂的「正見的導御者」,使人生諸梵行,猶如親生的母親;而大目犍連則令人「立於最上真際」,使人養諸梵行,猶如養育的母親,誠如《中阿含經》卷七31《分別聖諦經》所說:

舍梨子比丘生諸梵行,猶如生母;目乾連比丘養諸梵行,猶如養母。

是以諸梵行者,應奉事供養,恭敬禮拜舍梨子、目乾連比丘。

所以者何?

舍梨子、目乾連比丘為諸梵行求義及饒益,求安隱快樂。

從這一段經文中,我們可以看出:在「論阿毘達磨論」的場合當中,舍利弗是佛陀的主要代言人,而大目犍連則是從旁協助的補充發言人。因此,從兩人的一唱一和,可以知道彼此之間的互動默契,實在是相當深刻的。無怪乎舍梨弗被譽為「正見的御導者,如同『生母』」;而大目犍連則是「能令立於最上真際者,猶如『養母』」。所以,大目犍連雖然沒有舍利弗的口才橫溢,但化導僧眾的能力,卻並不比舍利弗來得遜色。

另一方面,大拘絺羅與舍利弗的親戚關係,亦是異常密切。據說一切有部的律本《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出家事》所知:大拘絺羅是舍利弗的大母舅。而且大拘絺羅很有可能是從舍利弗出家受戒的。因此,無論是甥舅,或是師徒的關係,兩人之間的親密情誼,更是不言可喻的。在《中阿含經》卷七第29的《大拘絺羅經》,以及卷五八第211的《大拘絺羅經》,都是記載了舍利弗與大拘絺羅的法義問答,大都採取私底下連番追問的方式,稱為「毘陀羅論」(vedalla),無怪乎大拘絺羅更有「無礙解第一」的封號了。

事實上,舍利弗是「智慧第一」,除了佛陀之外,更被譽為「亞聖」或「第二師」。雖然,舍利弗是英年早逝,然而,在他一生當中,到處都是洋溢著領導才華。如破斥外道,代佛說法,分別經義,編纂法數等等,都有相當傑出的表現。其中,就以他跟母舅大拘絺羅,就法義的問題而進行的連番問答,便被稱為「毘陀羅論」(vedalla)。同時,在《中阿含經》卷七第31的《分別聖諦經》和第30的《象跡喻經》,或南傳的《中部》第141的《諦分別經》和第27的《象跡喻小經》,便是屬於「毘崩伽」(vibhaºga)的「經分別」形式。由此可知:舍利弗、大目犍連和大拘絺羅,跟整個「論阿毘達磨論」論風的密切關係,早已是不可分割的了。

2.大迦旃延與富樓那

他們也可說是另一學系,而在《異部宗輪論》中,則被稱為「邊鄙眾」(Pratyantaka)意思是指:邊地的弘法者。事實上,大迦旃延的弘化區,主要是阿槃提(Avantika),又南向德干高原(Decan)發展。而富樓那(Pèröa)則以開拓邊地的精神,遊化到西方的輸那國(êroöŒparŒnta;意思是:星宿的邊際),這些都是屬於西南印度弘法的大師,跟當時在恆河流域一帶,以舍利弗為主的「中國」(MŒdhyade§a),相形之下,自然是屬於「邊鄙眾」之流了。

在佛弟子當中,大迦旃延向來都有「論議第一」的稱號,有關大迦旃延與「阿毘達磨」的關係,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,便要算是《大迦旃延一夜賢者經》了。事實上,南傳《中部》第133的《大迦旃延一夜賢者經》,就是針對這一首<一夜賢者偈>所作的「毘崩伽」(vibhaºga)或「經分別」的形式,此經跟北傳《中阿含經》第165的《溫泉林天經》,是同屬於同一本經的南北傳版本。

在這裡,大迦旃延所要論述的內容,主要還是有關<一夜賢者偈>當中的三個問題:

何謂「勿追於過去」?

何謂「勿追於未來」?

何謂「不動搖於現在之法」?

而在這個《大迦旃延一夜賢者經》當中,大迦旃延的解答都是相當詳盡清晰,最後,還得到了佛陀的認可,證明此經是具有與佛說同等的份量。

另外,在南傳《中部》第138的《總說分別經》,也就是北傳《中阿含經》第164的《分別觀法經》當中,便是在解釋佛所說的「心出外、灑散;心不住內、不受而恐怖」,以及「心不出外、不灑散;心住內、不受、不恐怖,如是不復生老病死,是說苦邊」等義,在此經當中,大迦旃延更被譽為:「能廣分別世尊向所略說義」,最後,還得到佛陀的親自讚歎認可,並說:

善哉!善哉!我弟子中,有眼、有智、有法、有義。

所以者何?

謂師為弟子略說此義,不廣分別。彼弟子以此句,以此文而廣說之,如迦旃延比丘所說,汝等應當如是受持。

由此可知:大迦旃延對於「毘崩伽」(vibhaºga;經分別)的貢獻,可說是相當明顯的。而有關「毘陀羅論」(vedalla)方面,在北傳同稱《大拘絺羅經》(《中阿含經》29211)的兩部經,亦即在南傳《中部》的《毘陀羅大經》(MahŒvedalla Sutta)或譯作《有明(毘陀羅)大經》,以及南傳《中部》的《正見經》(SammŒdithi Sutta)都是以大迦旃延作為廣說的重要人物。因此,在「論阿毘達磨論」的形式上,無論是「毘陀羅論」也好,或者是「毘崩伽」也好,大迦旃延都分別佔有相當重要的份量。

至於邊地弘法的富樓那(Pèröa),一向都被有「說法第一」的美譽。有關富樓那弘教邊地的故事,可參閱漢譯南傳《中部》第145的《教富樓那經》,全經主要是描述富樓那奉佛陀的教誡,到西方的輸那國去弘揚佛法,成效相當可觀,如經中所說:

如是,尊者富樓那,真正住西方輸那國。時,尊者富樓那於雨安居中,令五百優婆塞修行。於其雨安居中,令五百之優婆夷修行。於其雨安居中,[]證三明。於是,尊者富樓那後至般涅槃。

同時,在北傳的《雜阿含經》卷十三第311經中,亦有如下的記載:

爾時,尊者富樓那夜過晨朝,著衣持缽,入舍衛城乞食,食己還出,付囑臥具,持衣缽去,至西方輸盧那人間遊行。到已夏安居,為五百優婆塞說法,建立五百僧伽藍,繩床臥褥,供養眾具,悉皆具足。三月過已,具足三明,即於彼處,入無餘涅槃。

事實上,富樓那的確是一位度人甚眾的弘法大師,廣受邊地人民的擁戴。然而,他又到底以何種方式,去如此度人無數呢?據《分別功德論》卷四所載,富樓那其實是以極感性的方式,去度化邊地民眾,使其產生對苦的痛切之情,然後引發出離之心,最後便可精進修行,出離苦海,如論中所說:

滿願子(富樓那)說法時,先以辯才唱發妙音,使眾座歡喜,僉然傾仰。次以苦楚之言,責切其心,使令內腐肅悚興難遭之想。終以明慧空無之教,聞者結解,使恬智交養……滿願子從成道至涅槃,度九萬九千人。於聲聞之中,度人最多,故稱說法第一也。

如此說來:富樓那的所謂「說法第一」,其實跟「論阿毘達磨論」、「毘陀羅論」或者是「毘崩伽」的「經分別」形式,毫無關係。因此,我們大致可以推知:富樓那應該是屬於邊地弘法,善於教化民眾的「譬喻師」之流,跟阿毘達磨的法義分別性格,應該是還有相當大的一段距離。

另外,曾經以「多聞第一」著稱的阿難(înanda)也可說是屬於「多聞眾」(Bahu§rutya)之流,可是,卻從來沒有人把他推為「論阿毘達磨論」論風的傳承人之一。雖然,阿難曾經侍奉佛陀達二十五年之久,聞持記憶力,都相當之強,而且博學多聞。然而,到底他純粹是屬於「持法者」(dharma-dhŒraka)的經師之流,或者是屬於「持母者」(mŒt¨ka-dhŒraka)的標目釋經等法數的誦持者,則不得而知。不過,從北傳《長阿含經》的《眾集經》,在南傳《長部》中則被稱為《等誦經》(sa×g´ti)看來:大概阿難的角色,也可能是介於「持法者」與「持母者」之間。倘若是把阿難只定位為「持經的經師,說法的法師」[1]的話,那麼,在第一次結集當中,假如沒有「本母」(mŒt¨ka)的確立,而只有「修多羅」(sètra)的誦持的話,這樣,阿難到底又該如何去把口傳經典的形式加以固定化,便顯得相當程度的困難了。

 

四、結論

從以上的論述當中,我們可以發現到:以舍利弗為首,大目犍連和大拘絺羅為輔的「論阿毘達磨論」論風,在當時可以說是盛極一時,因而更自然地形成了一個重視法義分析的學派。

大概以「持法者」(dharma-dhŒraka)為主的「修多羅」內容,最後便編纂成文字化的北傳《雜阿含經》,或者是南傳的《相應部》。而以「持母者」(mŒt¨ka-dhŒraka)為主的「法數分別」內容,也就是「毘陀羅論」,或者是「毘崩伽」的「經分別」形式,最後便編纂成文字化的北傳《中阿含經》,或者是《中部》的「分別品」之類,而往後再發展的《長阿含經》,或者是《增一阿含經》,其實都是這一類形式經典的擴充而已。

到了部派分裂之後,在各部派分別編纂自已獨立的「經藏」(sètra-pi aka)、「律藏」(vinaya-pi aka)「論藏」(abhidharma-pi aka)情況下,代表「阿毘達磨」(abhidharma)的「論藏」,最後更以獨立於《中阿含經》、《長阿含經》和《增一阿含經》的「法數分別」等形式出現,而終於成為了鼎足而立的「三藏」了。因此,「阿毘達磨」哲學的產生,也可以是說是代表了重視「分別說」傳統的上座部,在南北傳經典當中,其所擁有的主要特色之一。

 

參 考 文 獻

[1].《雜阿含經論會編》中<雜因誦第三><五.界相應>第四經,正聞出版社,1994

2.CBETA2014,T2,《雜阿含經》第447經。

3.《異部宗輪論》(大正四九)

4.《中阿含經》卷七31《分別聖諦經》。

5.《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出家事》,大正二三.1023中。

6.釋道標撰,《舍利弗阿毘曇論序》,大正二八.252

7.漢譯南傳大藏經十二。

8.漢譯南傳《中部》第145的《教富樓那經》。

9.《雜阿含經》卷十三第311(大正二.89 )

10.《分別功德論》卷四 (大正二五.46)

11.《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》,慧日講堂,1978

 

 

[1] 請參閱《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》,慧日講堂.1978,頁62

arrow
arrow

    On philosoph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